古代也有推文

其實現在流行的推文，幾乎可說是古代眉批習俗的演化。且看《幽夢影》裡後人的回應，直比當今的推文更幽默有趣。


水滸傳是一部怒書。西遊記是一部悟書。金瓶梅是一部哀書。

• 江含徵曰：不會看金瓶梅，而只學其淫。是愛東坡者，但喜吃東坡肉耳。
• 殷日戒曰：幽夢影是一部快書。
• 朱其恭曰：余謂幽夢影，是一部趣書。

筍為蔬中尤物。荔枝為果中尤物。蟹為水族中尤物。酒為飲食中尤物。月為天文中尤物。西湖為山水中尤物。詞曲為文字中尤物。

• 張南村曰：幽夢影可為書中尤物。
• 陳鶴山曰：此一則，又為幽夢影中尤物。

文人講武事，大都紙上談兵。武將論文章，半屬道聽塗說。

• 吳街南曰：今之武將講武事，亦屬紙上談兵。今之文人論文章，大都道聽塗說。

景有言之極幽，而實蕭索者，烟雨也。境有言之極雅，而實難堪者，貧病也。聲有言之極韻，而實粗鄙者，賣花聲也。

• 謝海翁曰：物有言之極俗，而實可愛者，阿堵物也。
• 張竹坡曰：我幸得極雅之境。

幽夢影本身文字清新雋永，饒有興味。但讀了正文，再讀這些妙語如珠的批點，想像那個你來我往的熱鬧情景，文本忽然立體了，更是樂趣無窮。

聰明的卡爾維諾

卡爾維諾在 Six Memos for the Next Millennium 開篇講到「輕」（lightness）。多年前讀到此處，正想懷疑為何他只說輕的價值，難道在文學上，「輕快」就一定比「沉重」好嗎？然而聰明無比的卡爾維諾，早已洞悉讀者的心態，在第一段就輕輕鬆鬆地化解我的疑惑了：

I will devote my first lecture to the opposition between lightness and weight, and will uphold the values of lightness. This does not mean that I consider the virtues of weight any less compelling, but simply that I have more to say about lightness.

短短一句 "but simply that I have more to say about lightness" ，根本不成理由的理由，就塞住了我們的質疑。然而這個理由卻無比有效，更勝於長篇大論去比較「輕」與「重」的價值。更妙的是，這個段落本身正已經悄悄示範了「輕」的妙處，無聲勝有聲。